影以湯瑪士的旁白開場,他描述自己出生時雙眼緊閉,兩周後才怯怯張開,當四周大人皆為此緊張不已時,母親卻絲毫不擔心,任其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這個開場白也貫串了整部電影,成為《兄弟情人》中最好的一個隱喻。



看《兄弟情人》中兩兄弟的互動方式,我無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讀過的精神分析。兩兄弟從小就建立起親密的肢體關係,在情感/欲的流動上是自然而不刻意的。這時的他們處於佛洛伊德所說的「想像階段(imaginary phase)」。處於想像階段的孩童仍維持著與母親之間的親密關係,並且還未受到「性別化」。也就是說,這時期的孩子性欲是流動的而非固定的,兄弟之間的相愛是自然的。

處於想像階段的兄弟兩人,在電影中有許多和母親擁抱、親吻的畫面,相較之下,象徵權威以及社會化的「象徵階段(symbolic phase)」的父親與繼父,與孩子之間即有距離。繼父儘管和兩兄弟坐在沙發上,也不像母親一樣和他們交纏相擁,而是隔著一份微妙的距離。男性傳統以來慣於以「視覺」、「距離」來建立關係的現象顯而易見。

兩個孩子的父親因離異的關係而缺席,或許就是造成他們即使長大了,也可以維持於想像階段的因素。根據佛洛伊德,當男孩進入青少年時期,便會逐漸脫離「受到閹割」的母親而靠向具有陽具權威的父親,這是一種「性別化」的過程,而男孩也會正式進入象徵階段。但父親的缺席卻使兩兄弟任性停留在想像階段,不顧外在世界地繼續相親相愛,並持續與母親保持親密的關係。

男性權威的壓迫曾在電影中期出現過。當他們許久不見的父親企圖介入母親的教育方式,認為兩兄弟過於親密且不容許此等行為,觀眾開始替兩兄弟的幸福感到焦慮。如同Sedgwick在他有名的性別論述 Between Men 中提出,男性情誼的過度親密性總會引發男性焦慮,相反的女性情誼與女性愛戀的一線之隔則不令女性擔憂。這是因為男性認為同志情誼會破壞了性別二分社會中他們所掌有的特權以及對女性的控制,所以男性無法忍受男性友情與男性愛戀之間的模糊界限,更無法容許大膽的逾越。好險這樣的男性權威不久後即自動消失,觀眾的焦慮因此消散。

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何長大後的他們,仍能保有一分獨特的陰柔氣質的緣故。儘管哥哥自詡弟弟的守護者,並自稱為「男子漢中的男子漢」,看來似乎有重返性別二分窠臼的危險(意即兩人關係中,仍有一方明顯陽剛,一方明顯陰柔),但導演找來的,卻是一個溫柔且感情豐沛的男演員。兩兄弟在長大後更具自由,因為繼父也搬離了家裡,他們完全地不受父權掌控,並他們維持著孩童時肢體上的親密性(例如長大後仍和小時後一樣一起洗澡),就像女性善以「觸覺」、「親密性」來建立關係一樣。其實我們看到的兄弟,是一對「女性化後」(feminized)的同志情人。

長大過後的兄弟,彷彿生活於自己打造出的烏托邦中,與外界世界的規範毫無關聯。儘管偶有社會化的壓迫出現(弟弟因深造機會使兩人必須分開、哥哥在夜店認識的辣妹企圖將他導回「正常」性向),似乎象徵著他們的桃花源被摧毀的可能性,也很快地因兩人強烈的、從小便建立起的緊密牽連性而消失殆盡(哥哥因過度思念弟弟而飛往俄國與之結合)。

而這時我們也終於瞭解電影開頭的隱喻是什麼意思。兩人就像是永遠也不願意張開雙眼去迎接外在世界殘酷的一對嬰兒,在母親的包容與縱容下,繼續待在舒服而毫無壓迫的想像階段。他們一點也沒有意願踏入象徵階段中,也不認為自己有性別化、社會化的必要性。他們的感情自給自足,從小便建立起無人能打破的緊密牽連,也難怪電影的原片名是 From Beginning to End,從開始到現在。

原來《兄弟情人》並不是為了唯美畫面而拍出的一部滿足同志旖旎幻想的電影,而是一部提出人類新關係、打破性別二分法與社會化過程的作品。這麼一來,電影節奏拿捏的失當、史詩感音樂的過度濫用、故事情節的缺乏紮實等缺點,似乎都可以被視而不見了。

〈全文轉載於http://a09201988.pixnet.net/blog/post/2640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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